来源: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2008年7期 作者:聂啸虎
大约在二十几年前,有一位法兰西社会科学院的院士曾经说过,再过几十年,历史研究的作用将逐渐削弱而变成一种时髦的玩意。当时听了他的这番话我感到非常震惊,很难想象这位在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里面驰骋多年的学者对自己专业的前景如此悲观,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提出这样的预见。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话不幸而言中,这二三十年来的情况表明,历史研
究领域的确发生了巨大变化,无论是在他所身处的法国、还是在日本以及咱们中国和世界上的许多国家,历史研究走下坡路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处在这样一个时代变幻的大环境之中,作为历史学科的分支学科,体育史的前景同样不妙,它变成了夕阳下的一抹余辉。一些体育院校,将该学科合并到体育理论或其它体育人文社科理论教研室,给本科学生开设的课程学时大大缩减,甚至在一些体育院系,由于主管人员对理论学科的重要作用在认识上目光短浅,根本就不再开设这门课程,导致了目前从事该学科理论研究和教学的专职人员越来越少,研究成果也逐渐减少。我们成都体育学院由于确立了体文结合的办学思路,该学科的支撑力度甚为显著,即使如此受重视程度已经大打折扣,研究人员外流的情况十分严重,学时也大大减少,但仍然被视为一根想要丢弃而又舍不得丢弃的鸡肋被保存下来。日本的情况大同小异,在笔者曾经进修学习过的筑波大学以及我所了解的日本体育史学界也是如此,六七十年代成名的学者们垂垂老矣甚至告别了人世,中年一代的学者们正在苦苦支撑,而青年一代关心该学科并且有志于为之奋斗终身的人越来越少。去年秋冬季节,日本体育史学学会会长山本德郎先生来我院访问交流,也为该学科在日本不景气的情况而感叹。
面临着如此严峻的形势,难道体育史就没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了吗?笔者认为,如果我们正视现实,调整思路,找准突破口,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和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使该学科得到解救的,该学科的生命在我院是可以长期延续下去的。特别是在教育部希望各高等院校办出特色学科的新形势下,我院的这一特色学科的前景也出现了转机。以下围绕目前该学科与其它边沿学科紧密联系的特点、研究领域里面一些值得关注的问题、国内外新学科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启迪等等,谈谈个人的管窥之见,以待有识者教正。
当前体育史学研究有一个突出特点,那就是多学科的渗透和交叉。历史学科特别是其中的分支学科体育史发展到今天,已经不能仅仅依靠传统的史料分析方法来进行纯理论的分析论证,而应当加入野外调查、实地考察、比较分析等方法,同时将体育文化学、体育社会学以及体育人类学的学科理论融入进来,进行既有理论性又有实证性的研究,由于体育这种社会文化现象的边缘性很强,体育史学科的边缘性也越来越显著,利用多学科的方法和手段来研究历史上的体育现象已不鲜见,这里主要是指体育人类学和体育社会学的渗透交叉,它们可以弥补体育史研究方法过于单一的不足。近几年来国外和我国体育史学界都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有的人在进行研究并撰写文章时所采用的方法和手段也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对民族传统体育的研究,已经融入了其它学科的很多方法和手段。在这个方面中国和日本的体育史学界的感悟是一致的,所采取的行动也很相似。
如果说研究的热点或焦点是什么,意味着很多人共同关心同一个或同一类问题。关于这一点,我发现在我国和在日本是存在着较大差异的。我所知道的日本体育史学界如今比较关注体育产业史,如今这个领域逐渐成为了他们的研究热点。日本已经成立了体育史学学会下属的体育产业史分会,每年定期举行学术研讨会,到目前为止有不少相关的研究文章发表。而在我国,热点或焦点主要是集中在奥林匹克运动史方面,这显然与我国将于2008年举办北京奥运会有关联,从近几年来体育学术刊物大量登载有关奥林匹克运动及其历史的文章即可得到明证。除此而外,在我国和日本有一个都在引起人们关注的热点问题,那就是民族传统体育的抢救和保护,不单单是从事民族传统体育理论与实践的人们关心它,体育史学界也对其中很多问题产生了兴趣,中国和日本概莫例外。
在西方发达国家,由于崇尚学术自由,研究活动可以说在很大程度上属于自主行为。换句话说,愿意研究什么,如何研究,是否与别人合作研究,这些都不取决于政府或者所谓的时代需要,而是取决于研究者本人的好恶和专长。根据本人了解的情况,在日本以及世界上的很多国家都是这样一种学术风尚。这些国家的学者们坚持认为,学术研究就是做学问,钩沉辑佚,发隐掘微,把历史上存在的一些悬疑搞清楚,并不考虑历史上的体育现象与现实中的体育事业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也不认为历史研究的成果一定要变为解决现实问题的良方或动力。而且国外学者们长期以来处于分散研究的状态,他们大多坚定不移地在一个比较狭小的研究范围内深入持久地干下去,皓首穷经而矢志不移,将某一个领域里面的学术问题搞得非常透彻。当然,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集中大家的力量,编写适应时代需要的专著或工具书如体育大辞典等等。一旦有任务,强烈的团队意识和奋进精神将驱使他们通力合作,日本在学术团结和学术自觉这两个方面都是较为突出的。而在我们国家,如今历史研究往往要跟政府的指令挂上钩,大家出于申请课题研究经费的实际需要,必须按照课题指南的设定,服从时代的要求,遵循政府的指令,这样固然能够更好地调动大家搞科研的积极性和利用团队的力量,却对拓展学术研究领域或者在某一个领域持续深入地进行研究不会带来好处,甚至造成了一定的局限。根据笔者了解的情况,今年四川省申报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当中,唯一一个没有任何课题立项的领域是世界史,这显然就是与指南要求不符以及该领域不被重视的结果。因此,我主张体育史研究既要有命题研究也必须要有自主研究,否则体育史学的振兴和再度繁荣是不可能实现的。
中国的情况前面已经谈到,体育史学科建设要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从边际效应的角度考虑,也许到了否极泰来的时候,可是具体地说困难依然不少。不过我们可以作一些大胆的预测,看看未来发展趋势如何。从国家发展体育事业的侧重点转移的角度来考虑, 2008年以后,我相信有关奥林匹克运动研究的热潮将会消退,对于其他问题的研究则可能会增多。当然,学术界未必能够与政府的决策调整同步,由于思维的惯性作用,在北京奥运会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有关奥林匹克运动研究的热潮可能还会持续一阵子,然后逐渐冷却下来,与之相应的是其他领域如大众体育和体育历史领域的研究会有所升温。我认为,则如政府在奥运会以后会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大众体育一样,体育的科学研究领域里面也应该是相对应的,接下来就应该关注大众体育了,目前倡导全民健身与奥运同步实际上就是一个信号。除此而外,我个人还认为,对于少数民族传统体育以及民间体育活动的研究将掀起热潮,这是与国际社会的大环境相吻合的。因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经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利用置于非常重要的地位,我国政府的态度也很鲜明,积极抢救包括民族传统体育在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刻不容缓,相信体育史学界也会将更多的目光投射到这个领域里面去,从中发现值得研究的问题。根据笔者了解的情况,在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日本,对于民族传统体育的研究越来越重视,日本的学者不仅继续从事理论研究,而且为民族传统体育在现代社会如何传承下去殚精竭虑地思考和策划并进行运作,在很多地方保留了传统体育活动,如骑马射箭、古代蹴鞠、相扑、剑道等等,大都保持着古朴的风貌,定期进行比赛和表演。爱尔兰也成立了相关的研究机构,该国学者们从事着同样的工作。他们的目的和我们所期待的一样,就是要对历史上曾经有过的那些体育活动进行深入研究并力图保存下来。我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历史悠久,在这个领域里面可供研究的问题很多,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我们加强这方面工作,将会走得更远。
自笔者两度赴日本进修学习以来,研究方向逐渐转变,较多地关注我们的邻邦的有关问题,以及中日体育史比较的问题。由于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友好邻邦,历史上以及体育史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笔者自感拓展出这个研究领域是有必要的,它既帮助我们了解了邻国的情况,同时又加深了对本国体育历史的认识。根据我所知道的情况,目前我们国家的高等体育院校特别是成都体院,除了对日本的情况可以进行深入研究,还有一些专业性很强的学者可以对英国、美国等英语国家、对德国、奥地利、以及瑞士的一部分操德语的国家和地区,和对说俄语的俄罗斯、乌克兰等国家开展深入持久的研究。成都体院具有四个语种的人才配备,这种资源优势如果不充分利用起来,那将是莫大的浪费。发挥出这种优势,不但可以产出更多的研究成果,还可以得到其他重要的收获,这些收获应当包括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对于国外体育史学界加深了了解,知道他们有哪些人物,从事着哪些方面的研究工作等等,这对于今后加强双方的合作是很有帮助的;其二,了解到体育史学在逐渐萎缩的情况下,其他国家体育史学界如何精诚团结,坚持奋斗,创造成果并培养人才,将为我们提供可资借鉴的经验;其三,则如前面所言,学习借鉴国外的好方法,吸引更多的专业教练或体育工作者参与体育史研究,壮大这支队伍。并且像国外体育史学学会与体育人类学会共同关注历史上的体育现象一样,动员更多领域的学者共同参与研究;其四,发挥历史学知识和民族学知识雄厚的优势,积极参与民族传统体育的抢救和保护,这是体育史学界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